從見到宛兒進了百花樓，柳飄飄便十分失落，她想到什麽？她想到了宛兒的出身，出身軍妓。再一聯想這幾天發生的事情，柳飄飄一陣心酸。

宛兒一直都很沈靜，對前來求助的百姓也十分和藹，大家都很喜歡她。看見宛兒進了百花樓，柳飄飄不禁有點自責，自責自己的疏忽。

一個人，經歷過軍妓那種生不如死的生活，心理陰影是伴隨終生的。

即使柳飄飄很聰明，但她也想不出宛兒為什麽會來百花樓。

壓抑著心中各種不好的猜測，柳飄飄和花傾落小心翼翼地溜進了百花樓。有花傾落在，很容易就找到了宛兒的方位。

一間廂房裏，宛兒剛剛進去了，門被關上，看不清宛兒的神色。

柳飄飄咬著牙，想也沒想，一躍便落在房間的外面。

這是百花樓後面的廂房，入住的都是些有身份的貴客，為了貴客的清凈和私隱，這邊的房間都是很安靜的。宛兒進的這房間在所有房間的後端，所以很輕易就能避開本來就來往不多的人。

房間裏，傳來微微的說話聲，柳飄飄聽了一會，閉了閉眼睛，不忍去聽。

房間裏頭說的，都是些虛情假意的話。

花傾落悄無聲息地落下來，一聽裏面的聲音，花傾落沈著臉，直接就把門躥開了。

房間裏的宛兒正被一個男人摟住腰，那手已經在解宛兒的腰帶了，聽到門被躥開，男人和宛兒都大吃一驚，男人更是不悅地看向門外的花傾落和柳飄飄。

男人油頭肥臉，渾身都是暴發戶的打扮，首先朝著花傾落和柳飄飄怒道：“你們是什麽人？竟敢闖進來！”

宛兒一臉的震驚，臉色一陣青一陣白，捂住嘴說不出話來。

柳飄飄臉色也沒有比宛兒好多少，目光在那男人摟住宛兒腰上的手看了眼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就朝著男人奔了過去，伴隨著她淩厲的拳頭。

“撲”一聲悶響，男人硬生生被柳飄飄一拳打翻在地，暈死了過去。

花傾落朝著柳飄飄道：“趕緊走，人來了。”

柳飄飄一把抓起還在震驚中的宛兒，迅速往門外走了去。

******

仁善堂後院門外。柳飄飄、花傾落和宛兒靜默站著。

柳飄飄定定看著宛兒，眸中盡是不解和失望。宛兒低著頭看不清神色。花傾落沈著臉也看著宛兒。

半晌之後，柳飄飄慍怒地問：“宛兒，你不解釋一下嗎？”

宛兒肩膀微微顫抖，擡起發紅的眼，看著柳飄飄說：“沒什麽好解釋的，我就是重操舊業了。”

柳飄飄的火氣一下子就要升起來，咬著的牙都在發抖。她沒想到，宛兒竟然自甘墮落到這種地步！從牙縫裏擠出話來：“你是嫌跟著我收入的銀子少嗎？”

話一出口，柳飄飄便後悔了，宛兒怎麽是這樣的人呢？要是她是這樣的人，她就不會一直都留在仁善堂，每天都粗茶淡飯的。

柳飄飄正想要解釋，卻已見宛兒的眼淚奪眶而出。柳飄飄立即上前抓住她的肩膀，愧疚的說：“對不起，我不該這樣說，我是氣糊塗了。”

宛兒咬著牙任淚水留下來，好幾次深呼吸才勉強開口：“我原本就是軍妓，讓人有這種猜測也無可厚非。”

柳飄飄心痛至極，懇切道：“是我錯了，宛兒，你不要難過。”

花傾落走過去，臉色已經好了許多，但還是帶著慍怒，平靜地問：“宛兒，你為什麽要到百花樓去？”

宛兒什麽話也不說，只低著頭一個勁地哭。

柳飄飄心疼不已，柔聲道：“你是遇到什麽困難嗎？要是有事情，你跟我說，我一定幫你的。你不能因為有困難而去青樓。”

宛兒還是一個勁地哭。

柳飄飄被她哭得心都疼死了，一把抱住她，輕輕拍著她的背，說：“好，想哭就哭，哭出來舒服些。”

花傾落一臉淡漠地看著，對宛兒的哭毫無所動，要是柳飄飄在哭，花傾落才會手足無措。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宛兒，似乎想到了什麽，緩緩道：“宛兒，你是想要給仁善堂籌備資金嗎？”

話一出，哭泣中的宛兒身體一僵，顯然是被說中了。

柳飄飄大吃一驚，急道：“宛兒，你真的是因為這個？”

宛兒淚眼朦朧，一臉的倔強與無奈。

花傾落嘆息一下，直搖頭。

良久，宛兒終於平覆了情緒，低著頭不說話。

柳飄飄也想明白了，宛兒竟真的是因為要給游城籌備資金而想去青樓賣身！心疼之餘，柳飄飄又生氣了，一把抓住宛兒的肩膀，嚴肅道：“宛兒，你看著我！”

宛兒被柳飄飄突如其來的嚴肅驚了驚，惶恐地擡起頭看著柳飄飄。

柳飄飄沈聲道：“你說，是不是為了要給游城籌備資金去的青樓！”

宛兒哪見過柳飄飄這樣言辭厲色，原本膽怯的她一點招架不住柳飄飄這樣的神色，本能地點了點頭，眼眶又紅了。

柳飄飄抓住她肩膀的手松了，無力地垂下。她看著宛兒，滿眼都是憐惜，也滿眼都是責備。

半晌之後，柳飄飄的聲音清晰傳進宛兒耳中：“宛兒，你為什麽要這樣做？你根本不需要這樣做的，也沒有人要求你這麽做的。”

宛兒咬著牙，終於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感受：“是啊，沒有人要求我這麽做，可是，飄飄，你知道嗎？自從來了仁善堂，我看著你們每一個人都能憑自己的力量去幫助有需要的百姓，而我，做過些什麽？我除了能做一些無關要緊的事情，什麽也做不了。我一直都像是一個可需可無的存在。”

柳飄飄震驚地看著宛兒，瞪大了眼睛，說：“宛兒，你說的是什麽話？你每天都忙裏忙外，走訪百姓，整理清點一切雜事，你認為，這些都無關重要的嗎？”

聞言，宛兒也震驚了，定定而茫然地看著柳飄飄。難道，這些雜事很重要嗎？換了任何人都能做的啊......

花傾落一眼就看穿了宛兒的心思，輕嘆一聲，說：“傻姑娘，原來你一直都覺得這些瑣事是不重要的？你可知道，要是沒有你那細膩的心思，這些看似不起眼不重要的雜事就變成拖後腿的重要一環。”

柳飄飄堅定地點點頭，說：“仁善堂的每個人，都盡心為著百姓，每一個人都是不可或缺的存在。瑣事是最費時間的事情，若沒有你有條不紊地打理好，我們誰都不能像現在這麽省心去做被的事情的。”

宛兒不可置信地看著柳飄飄，目光中有釋然，有感動，有愧疚。

柳飄飄見她終於有點生氣了，心中欣慰，但需要言辭明指的事情還是要說的。

柳飄飄深吸一口氣，嚴肅道：“你今天所為，我非常生氣。我知道，你一直自卑自己的出身，覺得自己永遠擺脫不了過去的陰影。宛兒，我要你明白，從前你是所遇非人迫不得已，如今你已是自由之身，有了選擇的權利了。”

深深看了眼宛兒，繼續道：“如今你若不好好愛惜自己，便是真正的低賤。而慈善，是引領百姓向善，若行善人因行善而走向黑暗，那是對慈善最大的侮辱。”

宛兒震驚地看著柳飄飄，一股股酸意從胸腔中猛烈迸發，忍不住張開雙臂，緊緊抱住了柳飄飄，放聲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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